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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萼樓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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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萼樓夜

白若月很想拿著樊樓的點心去東河游船,可又想著自己定是要以捉狼妖為先,就沒有提去游船的事。

青廣陵看出了她的心思,“不去坐游船麽?”

“不去了。”白若月說:“今夜有更要緊的事情,我們要抓狼妖。”

“很想去,是麽?”青廣陵問。

“沒有,沒有。”白若月說謊,她側頭看著不遠處的東河上,點了各色燈籠的游船絡繹不絕,還有歌妓坐在船頭彈琵琶。

從前總聽人說,端午、七夕、中秋夜裏,東河之上最是好看,桂花載酒時,來上幾碟子小菜,看簾招舟遙,聽絲竹之樂,乃是人間一大樂事。

青廣陵朝著她的目光瞧去,水汪汪的眼珠子都要掉在船上了,哪裏是不想去的樣子。他笑了,畢竟還是個小姑娘,便問:“除了端午夜,旁的時候有這夜景麽?”

“有啊,下一次是七夕!”白若月脫口而出。說完又覺得自己太不夠矜持,把心思都露在嘴上了,又補充著,“所以也沒什麽,以後也能看的。”

“那等下一次,我帶你去夜游東河。”

“真的?”白若月笑了。她好似聽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,心底暗暗思量,廣陵君是單純想帶她去坐夜游船?還是想七夕帶著她去?這兩者的區別是有些大的。

“真的,感謝若月今夜幫我。”

哦,那可能只是單純坐夜游船而已。即便如此猜測,白若月心裏也忽然充滿了期待,甚至開始數著日子,五月到七夕,不過才兩個月,應該很快的。

她走在前面帶路,邊走邊想,沒瞧見腳下的路,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腳,還好有人抱住了她的腿。白若月低頭,原來是個小娃娃!

身前站著的小娃娃,穿著大紅的衣衫,一手拿著一個白玉兔的木雕面具,另一手抱住白若月的腿,“姐姐,姐姐,莫要摔跤!”

白若月她蹲下身子,看著那個面具,忽極想起來鬼名冊裏面提到的那個,忙問:“小妹妹,這個面具哪裏買的?”

小孩子松開白若月,又快跑了兩步,拽住了離自己不遠處的爹爹,她一邊跟著爹爹走,一邊擡手指了指路的另一面,“那裏呦!”

白若月忙回頭,沖著與自己有五步遠的人喊道:“廣陵君,你等我一下!”說著就朝著小孩指著的地方跑去。

“若月!”青廣陵轉頭喚她時,姑娘已跑出去很遠,人流湧動,只一瞬間,就將那個桃紅衣衫的姑娘淹沒在其中,再也尋不見。

青廣陵一臉焦急,擡手就要去喚醒白若月身上的五葉蓮花印,就聽遠處有人喊他:“師叔!我在這裏!”

朝著聲音來處看去,熙熙攘攘的夜市裏,桃紅衣裙的姑娘,一手斂著長長的裙擺,一手舉著一個白玉兔的面具,隔著百千個來來往往的行人,沖他擺手,“師叔,我在這裏!”

青廣陵心上的緊張才放下,沖著點了點頭。他忽然想著,若是她喚他廣陵,他就應她,哪怕隔著人山人海,也要跑過去……這樣的感覺發自心底,毫無緣由,他正思量這詭異的想法時,沒想到一眨眼,人就又不見了。

他著急地喊她:“若月?若月?月兒?”手指即刻落在手背,才點開五葉蓮花印,一只白玉兔子的臉就出現在自己面前!

“廣陵!這個兔子可愛麽?”白若月的臉從兔子面具後面露出來,她將面紗摘了一半,笑嘻嘻地看著他。

兔子面具邊上的淺綠發帶飄在空中,少女的水粉發帶也飄在空中。晚風不過波瀾不驚狀,路過臨安夜裏的萬千紅塵,偏偏只掀起了她周遭的細碎。還有初五的月光,並不明亮,卻不偏不倚地盡數照在她臉上。

青廣陵忽然覺得眼睛有點酸,好似他等了許多許多年,就是為了等著有個人跑到他面前,沖著他這樣一笑,喚上一句“廣陵”。

他的手捉住她那個拿著白玉兔面具的手,舉在空中,半晌沒說話。

“師叔,怎麽了?”

他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,將白若月的手放下。心裏排山倒海的許多句,最終匯到嘴邊,只唇角微微一動,“別亂跑。”

“哦。”白若月不明所以,舉著面具給他看,“你說這白玉兔面具,有沒有可能是狼妖放出來的?李檀兒在郎項逸死之前給他的白玉兔面具,有沒有可能就是長這樣子的?”

“東西哪裏買的?”青廣陵問。

白若月指了指路的另一邊,“那裏有人在送,不要銀錢的。”

“只有白玉兔的面具?”

“對,只有白玉兔的面具,沒有旁的花色。”說完,白若月不禁感慨,“是哦,怎麽這麽奇怪,只有一種圖案?”

忽聽人群見一聲尖叫,有人喊道:“有狼!”

“救命!”

“狼吃人啦!”

青廣陵站在白若月身前,上前一步護住她,往聲音來處看。

正在此時,郁壘隱了身形越過人群,只青廣陵和白若月能瞧見他,他拱手道:“廣陵君,花萼樓處掛了‘千燈萬盞’,是這夜裏的噱頭,人最多的地方。方才的聲音,是從那裏傳來的。”

青廣陵:“有狼?”

郁壘:“方才我就隱身在花萼樓樓頂,我確定我沒看見狼,也沒有狼吃人,只看見一個帶著狼面具的人在喊著話。”

“你回去繼續在樓上觀望!”青廣陵同郁壘道。又轉頭沖著白若月丟下一句,“跟緊我。”

青廣陵此時不同郁壘,他沒有隱身,只能走過去。原本百姓聚集的花萼樓最是熱鬧,因為“有狼”的傳聞,已經亂成一團,眾人四散,只想著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。

花萼樓乃是臨安城中第一樓,位置最高、占地最廣。樓開四面門,各方向都掛滿了燈籠,被人間天家皇帝賜名“千燈萬盞”,是這夜裏人人都會前來觀賞的一處盛景。

人群一亂,必會發生踩踏。青廣陵一邊朝著花萼樓方向走去,一邊將五葉蓮花印打在地面上,低聲念著咒,“喚土地公,保護百姓!”

不知是誰,於人群中高喊著:“狼怕火,又怕人多!怎麽會吃人呢!”

已有人醒悟,發現也許不過是鬧著玩的笑話,可也有人信了,抓起身邊的燈籠,將燈罩扔了,把燭火丟到地上!
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忽地地面燃起了熾烈火焰!

火焰一起,引得紙燈籠即刻就著了,燈籠裏的燭火遇火,又將火焰推升!夜市裏燈燈相連,即刻化成火燒連船的火海,而後一發不可收拾!

燈火闌珊處的花萼樓,頃刻化作火海!

百姓一瞧,哪裏還有心思游玩?紛紛逃命去!

青廣陵邊跑邊沖著火猛撲上去,他掌風催動靈力,拿起周遭的木桶就去撲火!黑龍掌暗水,水桶裏的水被他的靈力催動為千萬倍瞧不見的暗水,一桶潑下去,滅了一大片!

花萼樓樓下有避水的水缸,只是已經被火海吞沒,無人敢靠近!青廣陵跑進火海裏,於凡人看不見的角落,催動法力將水缸裏的水暴漲萬倍,灑向火焰!

火海中的花萼樓沒持續燃燒多久,就忽然被不知哪裏來的水所澆滅!

大火被遏制住,只剩下零星火苗仍在茍延殘喘。青廣陵揮動度蒼劍,將所有水缸破了,以做出有人砸缸取水救火的假象,以免人間慌亂。

原本跟在青廣陵身後的白若月,走了不過幾步,便遇到了踩踏。她近乎一直是低頭彎腰,拉拽著摔倒的人。她在明處救人,與此同時,郁壘跳下花萼樓隱著身,與土地公和他的門客們藏在暗處,一直也在救著眾人。

這麽一來,青廣陵與白若月就分開來,彼此顧及不上。

青廣陵發現兩人走散時,就加快了腳步,他想著自己快一步去抓狼妖,不會讓狼妖先瞧見白若月。

花萼樓下,慌亂的人群散走大半,走出火海的青廣陵四處瞧著周遭。

他一眼就認出有一個穿著深灰色衣衫的男子,戴著一個狼頭面具,正在遠處跑著。

“度蒼劍!”青廣陵擡手喚了一句,度蒼劍即刻於掌心震了震!他持著劍,追了出去!

不出百步,青廣陵挽了個劍花,只一下,劍刃就橫在了那個戴著狼頭面具的男子脖子下!

只見那灰衣男子,擡手就將狼面具摘了,“別!廣陵君!是我!”竟然是安和。

“劍下留人!”一個白衣男子也帶著朗面具跑了過來。他邊跑邊摘了面具:“廣陵君,別殺安和!”

青廣陵眉頭緊鎖,將度蒼劍放下,“你們怎麽都戴著狼面具?”

司賢跑至跟前,大喘氣道:“方才有人在花萼樓下送面具,只有這個狼圖案的,許多人都拿了啊!”

青廣陵:“那人在哪?”

安和指了指已經盡數滅燈的花萼樓方向,“方才還在那邊。”

花萼樓的燈在火海中燒盡了,又被一場從天而降的水澆滅了火。如今看去,只是一座黑不隆咚的樓閣。

月光淡薄,根本照不到巨大的黑色樓閣下的人影。

“糟了,若月!”青廣陵低嘆道。她一路跟著自己朝花萼樓來,許是路上耽擱了,眼下人散去大半,算算她差不多剛好走到花萼樓下。

這“狼”來得蹊蹺,這“火”來得更蹊蹺!

青廣陵指尖落在手背,不禁發抖,他頭一遭發現自己道行修得不好,最低級的臨危不亂都做不到!

他點了一下五葉蓮花印,感應著方向,朝著花萼樓的方向跑過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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